眼前這位「葉錦添」(下)

短短的一個半小時演講,葉錦添以一張張照片帶領現場聽眾,分享他的創作歷程,牽涉作品很多,一些是你我都面熟的,一些則是從來無緣看過的,他拉拉雜雜聊著,而我片片段段收集我聽見的...眼前這位「葉錦添」。

緬靦的葉錦添

演講一開始,葉錦添以廣東腔的國語問「大家吃飯了嗎?」接著回頭望著自己的簡報好幾秒,騷騷頭說:「有沒有一種演講,是可以不說話的啊?」然後自己笑了起來,接著補充「我盡可能講得讓大家覺得有趣,動聽,又好玩」(又笑),正式開始前,他幾次叫了工作人員上台並示意對方附耳過來,台下大家安靜等待,後來才知道,原來葉大師剛剛在討救兵!(呵) 於是乎後來整場演講,是由學學文創董事長徐莉玲上台,與大師一問一答開始。

住遼寧街二樓的葉錦添

剛來台灣發展的葉錦添與許多創作人一樣,一開始都有一段貧困且艱辛的歷程,接了工作領了個把萬塊,生活就得撐個一年半載,葉錦添當時住遼寧街一棟老舊公寓二樓,做了世界八大編舞者之一「林麗珍」的無垢,接著後來做《樓蘭女》借住「吳興國」與「林秀偉」的家。「他們女兒成天盯著我看,吃飯的時後,眼睛也瞪得很大,好像怕我做什麼壞事一樣,不過,我想我大概用到了她的碗(笑)...」「那陣子幾乎選在半夜起來畫圖、做設計」對葉錦添來說,樓蘭女是他在台灣受到矚目的開始,同時他也多次在演講裡提到這次合作的回憶,包括大夥一起去野柳拍劇照,前一分鐘還在吃一行人帶過去的燒酒雞料理,後一分鐘那些演員們就擺起了很酷的表情。葉錦添說「那時台灣一票人都很瘋,很有衝勁,對未來充滿野心」那時候真的很開心,他這樣說...

不敷衍行事的葉錦添

「做崑曲《長生殿》的時候,我思考崑曲原先發展是一種近看的戲曲,跟京劇不同,所以服飾上也不能像京劇那樣鮮豔,應該是更細膩的,所以這部戲的戲服全都是手工做的,300多件,一件一件的蘇繡!但大陸那裡的刺繡工細看實在不行,刺繡都很粗又很厚,像是在衣服上縫了一大塊餅乾!(笑),不過後來還好找到手藝很好的老師傅,這些人平均年齡60歲,也有他們的堅持,還有為了要做到最好,時間也趕不得!像是主角的這件,就花了八個月才做好。老師傅一開始同時也不太能認同我改變了某些真正傳統的東西,而且嫌我設計的顏色太平淡太沈了,但做好之後,他們看著那一整排的衣服的色彩具連貫一致性,好像自己演起戲來,直說真是漂亮極了!我自己也覺得很漂亮(笑) 」





「做《夜宴》的時候也是這樣,不只是服飾,包括整個時代的背景,故事想傳達出的氣息都很重要,我想讓它有一種帶著冷冷的低調,同時也帶著濃烈慾望的氣質美,和一般傳統的宮殿應該要金碧輝煌不一樣,這部片所有場景都是實際搭設的,像是圓形概念的太子修練場,還有宮殿,所有東西都一樣一樣做起來,工程雖然很大很繁瑣,但還是不能馬虎!宮廷牆面上山水畫也是特別請畫家實際作畫,雖然電影裡其實不見得拍得到這些細節。(笑) 每做完一件事,大家就更興奮,也直喊著好漂亮啊!這時候我就很滿足了!根本不想之後的事~」...葉錦添另外還透露了第一次跟馮小剛見面時,覺得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實在很嚴肅,但談妥合作後,突然問了他「你想.夜宴,會不會變成葉錦添的片子啊?」他就覺得此人實在很幽默。還記得夜宴裡的那段令人深刻的越人舞嗎?那也是葉錦添教演員們跳的!



考究也創新的葉錦添

因為作了很多古典的東西,很多人就認為我只會作這樣的東西。並不是我特別擅長,事實上我自己從創作開始,非常喜歡歐洲那些國外的東西,之所以會大量做出中國古典的作品,也是因為是華人的身份,你無法拋棄這個身份,同時也有一種想讓外國人瞭解什麼是中國的企圖心使然;中國的東西是有濃淡的,有留白的,有流動的...為了這些我做了很多的功課。當然,我不是要重現古典,而是在古典裡找到精髓的精神,一些「虛」的東西,然後用自己的美學角度,去詮釋出那個時代「實」應有的氛圍,無論如何,創新的根本仍然必須以考據為基礎。以《赤壁》來講,我在古書裡發現三國有很多東西都是一件一件的,於是你會看到戲劇裡桌上的東西也是一件件的,這些都是重新去做出來,包括赤壁裡的戰船、兵器、樓房等等,都是考究來的,然後一樣一樣打造。(連船都能設計的葉錦添,至此開始讓人感到不可思議,而這船還不是道具,還是必須下水,並載著一大批士兵臨演的真正的船!)

跨界如超人的葉錦添

「我不想重複我自己」葉錦添如是說。有人總是好奇,何以他可以擁有源源不絕的創作能量?對此,葉錦添說:這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,很多點子是可以被解構再重組、連接、延伸,這個點子這次不適合,就用在下一次;無論是服裝設計,或是舞台,場景,甚至造船,還有雕塑創作,建築、人體彩繪(點連結看圖),甚至文字,都是一樣的,都是藝術,而藝術就是與人的靈魂做溝通。我最怕的就是「庸俗」這件事,也可以說是平凡吧(笑)

以《橘子紅了》來說,我想透過服裝去說話,去讓人思考,這戲裡「女人的美是自己給自己的,是從內裡自發的」不再是以前文化裡,女人的美是男人給的,是被收藏的,被約束控制的那種定義。在《臥虎藏龍》裡,我則是想試圖找回中國服裝的濃度,一種武林高手應該要有的那種「超然」態度,當然同時也符合外國人對中國人的想像(笑)。其實很多人對我都不以為然,不過這一點也不重要,我當然驕傲,但是我同時也很卑微,更願意吃苦,我只是做我愛做的事情如此而已。

創作對我來說,就是一種直覺,相信直覺,不能有雜質,想太多就不能創作了。


※葉錦添以此張人體彩繪圖作為簡報的封面



後記:
聽完演講的我,透過這篇紀錄文章,其實不需去肯定「葉錦添」究竟是一位大師與否,畢竟做了如此多的作品的他,當然仍將持續面對著褒貶不一的命運。喜歡的人可以繼續喜歡,不喜歡的人,至少也無法忽視他...這就是葉錦添,一個不斷玩耍設計,不會停歇跨界、跨媒材的「葉錦添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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